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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云:冬日,抚慰生命的深处

2021-10-13 19:58:12 来源:故里文学 点击:10

文/李晓云

 

 

 

 

一星雀影,一茎衰草,走在素简的冬日,疏朗的树枝穿过午后阳光,泥土被积雪覆盖,野猫在西风中抖动身躯……

郁达夫说北方的秋天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我说,北国的冬天,冷冽,悠闲,蕴藉,引人思乡,亦能抚慰生命的深处。

冬天,因为寒冷,所以够劲儿。不冷的冬天,总是不够格局的。

提起冬天,就会想起小时候,奇怪的是,无论是老中青哪一代人,人人都会说小时候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冷得透彻,活得清醒。

我犹记得,穿着泛黄的白色运动鞋故意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踩。脚湿透了,脚冻麻了,踩得却越发起劲儿了,那杂乱纷呈的脚印,是给冬天留下的一个个顽皮活泼的生命痕迹吧。在室外,呼一口气,一道白雾萦绕不散,就像神灵吐出的仙气,几个小伙伴比赛,看谁呼出的气够长并且散得慢。又或者,在雪地上选一块儿较平的地域,来回摩擦几次,制成最简易的溜冰场,比赛打滑叉,看谁溜得最长。我记得,我总是最后一名,因为老害怕摔倒,不过即便是倒数,即便冻得耳朵失去了知觉,我每次都玩得饶有兴致。

越是冷得彻骨,越渴望家的温暖。

 

在没有暖气和羽绒服的时代,红泥小火炉,是最温馨浪漫的境界。

拉严厚厚的棉窗帘,挂上不小心就会粘破手皮的铁门栓,洗净几枚土豆,放到炉灰里。冬夜很长。母亲织着羊毛围巾,父亲烫一壶老酒。或者全家人听刘兰芳女士的《岳飞传》评书,又或许坐在热热的炕头上打扑克牌,也许,只是坐着,闲聊……西北风刮着院子里的老榆树哗哗作响。土豆熟了,黑着脸膛,用笤帚疙瘩的这一头扫去灰,用另一头擦去黑焦的脸皮,扯上几条腌酸白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宛如在享用生平最美好的佳肴。吃完后,有时还会用黑乎乎的手指故意抹在家人们的脸上,打打闹闹,那无忌的喧嚷声与窗外的寒风声构成严冬独特的旋律,彼此消融,又彼此印证,成为生命深处最华丽的记忆。

长大后的冬天,是忙忙碌碌的,也是令人深味的。放假半日,和朋友跑到壶流河水库看鸟窝,聊人生;外出求学,吃一块儿烤红薯,甜腻一个夜晚;骑车下班,爱人站在昏黄灯光下的街口,搓着手,跺着脚,等我回家……一年四季,冬天的记忆总是最明晰,最难忘。

 

当你离开家乡,尤其是到了四季如春的南国,最难忘的,恐怕是家乡的冬天吧,“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那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那疼惜你的人轻轻捂热你冻红的手时的悸动,那一家人坐在小板凳上吃东西、拉家常的氛围……抚慰了你多少梦境,多少乡愁。

冬天,是农民们休养生息的季节。这次回村探亲,我又见到墙根下晒太阳的人们,他们三五成群,把手揣在袖口里,或坐或圪蹴或站立,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阳光照在他们红彤彤的脸上,残垣上的积雪白得耀眼。春种,秋收,冬藏,农人们想到地窨里丰盛的大白菜、土豆和苹果,便会有十足的安全感,尽管镇上和村里商店的物质已够丰富,但,有的吃,曾经是人们多么基本多么奢侈的理想啊。

听村人说那只灰白色的野猫昨晚冻死了,这件事让我很在意。

 

冬天啊,何苦这么极致,这么激烈?昆虫们多已香消玉殒,蛇鼠们安静地冬眠,那些野兔野猫还在与寒冷抗争。人呢?当旷野一片荒芜,当树木只剩下疏朗,当冷冽深深刺入骨髓,我们是瑟瑟发抖,退缩抱怨,还是昂首阔步,迎迓冬天?冬天,真是一个试炼人的季节。

街衢上,“呜呜——”,鼓匠们的大号响着,原来正举行一个老人的葬礼。

于是,又想起父亲。他在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去世,葬礼那几天,北风呼啸,雪花飘飞,我老是傻傻地担心他冷,直到下葬的时候,看着那棺椁慢慢放在没有风雪的墓中,我的心竟安定了许多,他有了另一个家,无论魂灵如何自由来去,冬天的土地抚慰了他,也抚慰了我的焦虑与牵念。

命运选择在冬天消亡,或许是最合时宜的。所有的不甘与角逐,都将化作一份静穆和庄严。

如今,随着一个又一个暖冬的到来,人们开始怀念那些滴水成冰的年代。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们,穿着含绒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羽绒服,开着有热风的汽车,走进有恒温地暖的房间,冬意似乎只留存在那隔着双层玻璃窗欣赏的几片雪花里了。

 

然而,冬天毕竟还是深刻有趣的。吃不到炉灰烧熟的土豆,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吃火锅却也别有风情。要一碗现炸辣椒油,两盘羊肉,一盘蔬菜大拼,一盘菌类大拼,一边吃得火热,一边聊得起劲,激烈处,只见汗水与眉梢起飞,和缓时,静看华灯下雪毛儿飘飘洒洒。聚会是不能缺少酒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来一杯蔚州老窖,或者长城干红,觥筹交错中,人心去除了坚硬的防御壳,变得柔软而真实,仿佛在生命深处,有一个巢穴,空而满。

冬天,需要有足够的信心等待,但绝对不是消极忍耐。

每到冬至,家家户户就要熬冬,以前是熬豆腐,现在是熬骨头,我觉得,这个“熬”,绝不是日子难熬才熬的,而是正如熬骨头一样,需要慢火熬煮的,香气渐渐飘出,直到充盈整个房间。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想,春天,并不是真正的目标,冬天本身的价值,值得用整个心灵去感悟。从大时空观去看,不是蛰伏,而是一种沉淀,一种思索,一种新生的蓄势和驱动。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两排高大的白杨树把我的视线拉向皑皑的山峦,心灵似乎也变得深缈。冬日,我在这里,不逃避,不躁烦,只用一种平和与从容的态度接纳它的抚慰和赐予,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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