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不愿看到麦子黄
初夏的中原大地,是麦子泛黄的时节,每到这个时候,农民们就开始紧张起来,要动手准备杈、耙、扫帚、牛笼嘴、镰刀、木锨、架子车等收麦必备工具,等待着收获时刻的到来。也有不少文人墨客写诗词文章赞美这收获的季节,可我却不愿看到这麦子黄。
收麦时节,对我来说最早的记忆是父母天不亮就得起来匆忙下地割麦的情景,模糊地记得那时自己还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就隐约地听到院子里的一些响动,听到街道上行人短促有力的咳嗽声。那时还是集体化,纵然知道收麦是农民一年中好像具有仪式感的大事,但由于那时自己年龄尚小,还不能真正体会到农民收麦时的辛苦。
真正参与到收麦是八十年代初分田到户时,那时我已经上初中。按说收麦时节不是学校放假的时候,但老师们为了抢收自己家里的麦子,学校不得不放假,因此,我们这些学生娃虽不能顶上一个大人用,但也要尽最大努力为家里帮忙。
记得凌晨正在熟睡中,会突然听到布谷鸟的叫声,一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就知道天已渐亮,这个时候就要做好自觉起床的准备,否则再一懒床,就会遭到父母反复的催促,甚至还要挨骂遭批。不少人都赞美布谷鸟的叫声,但我不这样认为,在我看来,它是农民一天艰苦劳作的开始。关于布谷鸟叫的是什么意思,大人们的解释是“豌豆偷熟,各家各户”,意思是提醒人们,豌豆成熟的时节,麦子也快要成熟了,要提前做好收割的准备。而我则认为这是上苍传递给人们的声音,应是“农民辛苦,农民辛苦”的意思。
收麦是需要一个打麦场的,“分田到户”的前几年,农户用的都是生产队时队里暂时留下的一个很大的场地,家家户户都分得一片。两年后,生产队的大场就当作菜地分给了一家一户,每年收麦,大家都要提前把自家责任田地头的庄稼用手薅掉,连根拔出,反复碾压出一块平地当打麦场用。
每年割麦,在父母催促下,我都不得不起个大早,带上镰刀,父亲拉上架子车,带上头天晚上母亲蒸好的馒头和早起烧好的开水,来到麦地时天刚好发亮。刚开始割麦,天不热,人有劲,镰刀也快,一人把几垄,父母在前,我在后,割得很快。可是随着太阳的升高,天就逐渐燥热起来,力气也渐渐地消耗殆尽,腰也开始酸起来,口干舌燥的,就开始多次以口渴为借口,放下镰刀,坐下来喝点水歇一歇。尤其是快到中午,不带草帽怕晒,戴上草帽闷得难受,日头晒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浑身酸软,胳膊上也早已被麦芒扎得一道一道的,一点儿劲都没有了,几乎一步一抬头,不断地向前张望,看着遥远的地头和焦黄的麦子心里又无奈又着急,此时要是能找个树荫坐下喝口水,歇上一会儿,那就是最最舒服的一件事。那时心里在想,农民为什么这么受苦,城里人咋就那么享福呢?
经过我们一大早的努力,割倒的麦子已倒下一大片,这时,父亲就得马上装车,把割倒的麦子先拉回场里垛起来,不然,麦子晒得太焦了,装车时麦籽就会往地下掉。这个时候,我就要帮父亲装车,而母亲却要继续埋头往前割上一段时间,然后匆忙地回家做午饭,还要把饭菜给父亲和我带到地里来。装麦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开始要一搂一搂地往架子车上抱,还要压实放好,然后再用杈一杈一杈地装,装好后必须用绳子一道一道地交叉着刹好,如果装不好,刹不好,走到半路翻车可就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儿。还好,父亲这活干得总是漂亮。装好车,父亲在前面拉,我在麦车后面插上一把杈,用杈把扖住肚子,蹬着脚用力推。那时农村的路全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拉起麦车要特别谨慎,一不小心就会翻车,我每年都会看到有人把麦车翻到路沟里,那是最急人的事,这样一折腾,不说着急受热耽误事,弄掉的麦籽十分可惜。等麦车拉到场里后,我们要赶紧把麦子卸下来再返回地里继续拉,不少人怕费事,卸车时总是把绳子一解,用杈一推就赶快往回返。可父亲是一个细心人,他总是要一搂一搂地用胳膊先往下抱,而且要把麦穗朝上先竖起来摆上一层,然后再一杈一杈往上面撂,目的是怕下雨时泡坏接触地面的麦子。为此我常常怕费事不听父亲的话而受到呵斥。就这样,要往返拉好几趟才能把割倒的麦子拉完。往往一家人起早贪黑,一天连割带拉能收2亩多,我家十几亩地,年年要四五天才能割完。
麦子割完拉回场里才算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接下来就是打场、扬场,然后把麦秸垛起来才算“麦罢”。打场时要先把场地清扫干净,然后一家人才开始把垛好的麦子推倒摊开翻晒,等到麦秆翻着听到“沙沙”作响的声音了,父亲就开始套上自家的老黄牛带着一个大石滚,牵着牛绳在毒辣的太阳下一个圆圈一个圆圈地转,这叫“碾场”。然后再把碾过的麦秸翻一遍才能“起场”,也就是把碾过的麦秸和撒干净垛起来。接着母亲就赶紧用“搂耙”把满场麦籽上的碎麦头、烂秸秆等搂到一起,父亲和我各自拿一把“搂耙”,把“搂耙”翻过来,用力把麦籽推到一起,拢成一个大堆。母亲还要赶紧放下“搂耙”拿起“扫帚”把我们推过的麦籽扫到一起,生怕丢下一粒。而此时父亲就更忙了,不管天到什么时候,都要赶紧把麦堆扬出来,叫“扬场”,不然会耽误第二天摊场。“扬场”是个技术活,如果不会扬,就会把大量麦籽混到“麦糠”里,那样就会造成浪费。常常是邻居们三两个一起相互帮忙,有人扬,有人在麦堆上扫杂物,最后全家人一起把干净的麦籽灌到袋子里拉回家,劳累了一天的父亲还要用力把一袋袋上百斤的麦籽搬到屋里垛起来才算放下心来。就这样,天天要干到大半夜才能把当天的活干完。如果遇到没风,“扬场”就要等,因为没风麦糠和麦籽就不能分离开,父亲就要睡在麦场里等风,而且躺下休息时还要光着膀子,那样会随时感觉到什么时候来风,来风就扬,没风就停,这样一个人就得断断续续地折腾到天亮。往往眼还没有眨一下,就要开始第二天的摊场、碾场、翻场、扬场,等等。就这样,一连十天半月,直到最后把麦秸垛起来了,才算“麦罢”。每过一个麦季,人们都会晒得黑黝黝的,脱一层皮,吃不好,睡不好,又困又乏,把人弄得筋疲力尽,疲惫不堪。
后来,用手扶拖拉机割麦,虽减轻了大量的劳动强度,但装麦、拉麦、摊场、碾场、起场、扬场等还是一样不少。再后来,除用手扶拖拉机割麦外,有的拉麦用上了四轮拖拉机,这样就省劲儿多了。记得有一次,一位庄邻看我家麦子多拉不及,就主动把四轮拖拉机开到我家的麦地帮我们拉,至今想起这件事都非常感激人家。再后来,有了收割机,但那时收割机数量太少,一个村也就一辆或两辆,甚至两三个村也就一两辆,那么多户人家急着收麦,根本不够用,一辆收割机后边往往跟着十多个人。记得一次为了争收割机,两个村的群众手持镰刀、棍棒对打了起来。这些年,收割机多了,一般一个村三天之内就能把所有麦子割完,有的连车都不用装,在地头就把麦子卖给了商贩。农民算是彻底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近些年来,我虽没有再参与麦收大战,但每到麦子泛黄之时,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也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父母在太阳下艰苦劳作和广大农民在田间地头忙碌奔波的情景。每每如此,我总是想象着地里的麦子能否迟点再迟点成熟,那样可让辛苦的农民们多歇息歇息,更渴望春光永驻四月,渴望麦子永不泛黄,麦田永远翠绿。
作者简介:盛干宇,男,河南省襄城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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